在摄影棚里等她来的时候,已经晚上8点多。
一阵清风似的,“小蕙来了,小蕙来了”,白色波希米亚的纱裙,脚上穿着平底夹趾拖鞋,镶了一圈细碎宝石。乌黑卷发,眼波流转——这种形容词不算夸张,她定格在平面照片里的样子远不如现实生动。等到坐定在面前一尺内的距离,皮肤晶莹,脖子上竟然看不出细纹!
实在压抑不住好奇,“小蕙,到底怎么保养的?可以这么美。”
“我很美?哈哈,谢谢你!”她笑起来相当男孩子气,仰着脸的,“保养很重要,不过我觉得心情好才是第一位的。而且最好能够坚持排毒,做瑜伽啊,SPA、温泉很重要很重要。我很注重排毒的过程。你可以泡浴,放很多盐巴、排毒的香精油,排汗的时候会把毒素排出来。”她接过助手递过来的LV大箱子(此刻大家都很注意,认为那大概是潘多拉魔盒,一打开恨不能有蝴蝶飞出来),顺势扔在地上,“你们看看什么衣服可以拍照用吧,我带的都是平常穿的,很素。”箱子被揭开,黑灰白色摊了一堆,连件低胸都没有。
“我平时很男孩子气的,”她笑嘻嘻地说,“T恤牛仔裤就可以了,方便活动。其他那些比较隆重的衣服,都七七八八处理掉,或者搬去美国了。让你们失望了吧?”以往在报纸杂志上看到她都是夸张而性感的衣服,她解释说,“有时候出席一些场合,厂商邀请你去剪彩,或者是记者招待会,他们就会希望请你穿的比较能看到多一点的,因为他们就需求这种非常有看头的照片,我通常都会很配合,我觉得这个是工作。因为你觉得你也是工作一部分,可是我私底下就喜欢这样子,就像一个男生,衬衫把袖子卷起来,这个才是我自己。”
她在初出茅庐的年纪结婚,22岁,自己还是个孩子。
因为丈夫的名气,她经常出现在报纸杂志的头条封面,见报率之高一时无两。那个时期她最爱田园风味,白麻衬衣,碎布花裙,再加缧丝里衬,配上她的长发,和那些精致小巧的古董耳环,古典得不像一个真人。每次出现时总爱躲在钟镇涛的背后,傻乎乎只懂笑。
“按西方的说法,我22岁结婚时只是一个‘小孩新娘’,我又嫁给了一个大孩子。两个大孩子又生了2个小孩子,家就成了游乐园,而这个游乐园却还没建设好。对我来说,婚姻就是一场游戏。我整个20岁和30多岁这个阶段,都是在生孩子,带孩子,从来没有领略过单身女郎的生活。比如在酒吧喝一杯东西聊天,或者是其他一些很简单的事情,都从来没有尝试过。以为做一个好妈妈,做一个好妻子,整理家务,就以为这样子就好了。结果我迷失了,找不到我自己,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。”
“我把所有的时间,十几年来的时间全部放在孩子身上,全部放在整个家庭上,我自己要的是什么?我自己的需求是什么?都不晓得。离婚之后开了时装店,看了很多很多心理学和自我学习的书。从看书中疗伤,以及写作。慢慢时装店又上轨道了,然后就让我有一点信心,而且好像开始找回了自己,到了杨凡导演找我演《桃色》的时候,我才觉得原来这个才是我要的。所以那种找回我自己的感觉很开心。”
我儿子一直都好像是我的弟弟一样,有什么事情都会给我意见。他在军校读书,有一些长官长得蛮帅的,他就指给我看说,“妈妈那个长官长得蛮帅的,介绍给你吧。”
“毛豆是儿子,老大;眉豆是女儿,老二。”章小蕙说,许多人还不知道她竟然有一对子女。“毛豆已经15岁,高高大大像只熊。25岁怀他的,分娩自然分娩,虽然很痛,可幸好很快,半个小时就出来了。医生当时笑着打趣,你干吗?我还没脱衣服你就已经生了。
我带着毛豆在国外去餐厅,隔壁坐的一些男生就上来跟我儿子说,我想请你姐姐喝杯酒,她喜欢喝什么酒。我儿子回答,我妈不喝酒,你请我喝吧。”
那年怀着儿子参加某颁奖典礼,不经意间发现隔壁桌竟然坐着亦舒——章小蕙自少女时代开始就迷恋的小说作家,赶紧上去攀谈。两个人一见如故,而大儿子也得了女作家亲自取的昵称“毛豆”,后来女儿就叫了“眉豆”(亦舒有本小说《风满楼》,主角兄妹也正是此名)。
看得出,她相当痛惜自己的孩子们。“那当然,他们是我的宝贝。很多人都问我会不会后悔,因为带着他们,可能以后的约会就会有障碍。开玩笑,他们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欢乐,我炫耀都还来不及。”在章小蕙目前的生活里,要爱她,必须能够连她的孩子一起爱,因为他们是她生命的一部分。“我儿子一直都好像是我的弟弟一样,有什么事情都会给我意见。他在军校读书,有一些长官长得蛮帅的,他就指给我看说,‘妈妈那个长官长得蛮帅的,介绍给你吧。’我说可是他那么多肌肉,我不喜欢大力水手哎。”
在拍摄电影《桃色》时,有大量的情欲戏份,她就解释给儿子听,“因为这是一部国际电影,非常艺术,跟一般的市场上商业的电影不一样,而且整个组合从导演到摄影,到监制,到音响及所有的演员,都是第一流的,顶级的,我说这是妈妈学习的好机会,不应该因为剧情来判断你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,角色让你去演妓女,难道你就是妓女吗?”儿子想了想,又点点头,章小蕙才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来。
“现代的孩子们成长得很快,不要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,其实他们也许知道的比你还多。把他们当成朋友来相处,可能会更好。”才说到这里,儿子就从美国那边打来电话说想在网上买牛仔裤,问小蕙有什么建议。她同他说,牛仔裤呢还是亲自去试试比较好,因为要贴身穿,差一点尺寸都会不好看,还是等她回美国陪他一起去选购。口吻完全是朋友之间的商量,旁人听了都觉得有股温馨气氛悄悄弥散。